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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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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一個女人,她正充滿愛意地撫著自己隆起的小腹,另有一名男子正趴在女人腹上聽著孩子的心跳,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他抓著女人的手輕輕地揉搓著,又捧起女人的臉,在她額上落下珍重的一吻。

逐雨並不認識畫面中的這兩個人,她在羽幽島生活的幾百年年和離島的這一年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特別的人。

那女人身著冰藍色大袖衣袍,衣袖邊綴著羽毛般的花紋,襯的女子手腕纖長,隨意的一擺似乎就要翺翔於九天,可比起衣著的吸睛,女子的相貌更是讓人嘆為觀止,眉若遠山眼含春水,精致的眉眼放在一張鵝蛋臉上,再有一點朱唇,讓她的氣質明艷中更添一絲溫婉。

女人身旁那名男子也是神采英拔,他穿著素色白衫,遠看十分樸素低調,日光流轉之間卻泛起璀璨金光,細一看才發現是衣擺上綴了一圈金線滾邊,將他攏在這光輝之中。如此華貴卻不顯俗氣,就像是他自身由內而外發出的光輝一樣相得益彰。

畫面一轉,那個男子又站在庭院中,面對著一個白須白眉的黑衣老者,老者對他恭身一拜:“我近日來觀測星象,搖光星北落,掐指算了一算,竟然是降生在夕嵐神女腹中。”

男子眉頭一皺,有些擔憂的看向一側的恢弘的宮室:“這是何運數?”

老者緩慢起身,將衣擺提起在二人面前展開,二人面前便出現一副星象圖,逐雨這才註意到,黑衣老者的衣袍就如同漆黑的夜空一般,點點星光都披在他身上而老者頸後則是一盤明月,或許這就是另一種意味的披星戴月。

老者用手指著一顆位於星圖正中央光輝忽閃忽閃越來越暗的一點星光:“瑞星隕落本是大兇之兆,若又得瑞星之運數,福禍便可向抵,只是……”

“只是什麽?攬月神君莫要同我打啞謎了。”男子看著攬月神君欲言又止,焦急地詢問道。

攬月神君望了望男子的神色,語氣愈加惆悵:“我既說瑞星降生於夕嵐神女腹中,那兇兆自然是無法與之相抵了,孩子降生之日,便是夕嵐神女應劫而死之時。”

男子臉色大變,緊張地盯著攬月神君:“你說什麽?夕嵐將應劫而死!這劫數可有化解之法?”

攬月神君看著男子遲疑了一陣才緩緩開口,可還沒等逐雨知曉老者究竟說了什麽,一陣天旋地轉,場景又變了。

夕嵐神女半坐在床上面色有些蒼白,可這蒼白卻並不能掩蓋她的絕色,反而更添一分楚楚可憐,讓人一看心就融化了。方才還在跟老者面色凝重的討論事情的男子此時神色已恢覆如常,正坐在床邊手捧一碗褐色的湯藥,舀起一勺輕吹兩下,遞到夕嵐神女唇邊。

夕嵐神女側過頭去,有些嗔怪地說道:“這藥好苦,我不想喝了。”

男子舉著湯匙的手迎了上去:“聽話,不喝藥怎麽行,我已備下你最喜歡的蜜餞了,待會兒喝完了藥就拿來給你嘗嘗。”

夕嵐神女眨著眼瞧著他,在他一遍又一遍無聲的催促下,才放棄使小性子,湊上去喝下了那一勺湯藥。

她迅速地吞咽,不想讓那股苦澀的味道留在唇齒間,可是就只這一瞬也苦得她皺起了眉頭:“為什麽最近要喝的藥多了這麽多,還一碗比一碗難喝,而且我分明不久前還好好地,今日突然就渾身無力了。”

聽她這樣發著牢騷,男子仍面不改色,繼續給她餵藥:“你最近吃的太少了。你和孩子都要調養,可你卻總是挑食,這也不願吃,那也不願吃,這怎麽行呢?”

夕嵐神女輕嘆了口氣,垂著腦袋咽下一勺湯藥:“唉,我練了數幾萬年的辟谷,不吃不喝都沒事,如今卻要為了這個小家夥去吃那些不合我胃口的吃食,你說他是不是來折磨我的。”

她言語中雖然帶著些責備的意味,語氣卻是十分寵溺,輕撫著自己隆起的小腹,眼中是藏不住的愛意。

男子卻在聽到她的話時手突然一抖,灑出些湯藥來,夕嵐神女慌亂地看了他一眼,支著胳膊就要起身:“怎麽了,有沒有燙到?”

男子將藥碗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又扯著被子把她按回了床上:“沒什麽事,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不過是濺到一兩滴湯藥,我還能被燙傷不成,你好好躺著。”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擦了擦手。

夕嵐神女在他擦手之際拿起藥碗,輕吹了兩下,舉起碗一飲而盡,“你既然累了就去歇著把,藥我喝完了,也沒有其他的事了。今天的日頭正好,也不需你再盯著了,不如趁此機會歇一歇吧,要是把身體累壞了怎麽辦?”

“好,那我走了。你躺下睡會也沒事,如果想出去就派人來叫我。”男人把帕子收回袖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扶著她在床上躺好。

夕嵐神女看著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門邊,才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不遠處的廊下,攬月神君正在焦急地看向這邊,見男子出來了立即迎上去。

男子見他疾步走來,也快步過去,擡眼示意他到別處去說。

兩人一前一後行至一處水榭中後,攬月神君才面色凝重的開口道:“這化解之法十分兇險,還請神君三思,若是傷及神君的命脈更是得不償失啊。”

男子屈身扶住攬月神君,堅定地看著他:“夕嵐對這個孩子十分期待,我不可能傷害孩子,更不能看著夕嵐去死,如今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雖算不上兩全其美,卻也只能這樣了。”

老者面色愈加難看,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怎麽也開不了口:“可是,可是……”

男子扶著老者,雙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你不用再說了,為了天下蒼生這個孩子必須順利降生。夕嵐是我的愛妻,是我孩子的母親,我必須讓她好好的活著。只要他們能平安無事,什麽後果我都不在乎,至於青嵐之子,他姑母想來愛護他,他是斷然不會拒絕的。”

攬月神君撫平了緊皺的眉頭,試探著問道:“當年那事之後,那位似乎在下界……不知他是否……”

然而,逐雨還未聽清攬月神君說了些什麽,畫面卻突然拉遠,一個背影出現在水榭之外,只見那人身著一件淡綠紗衣,看身量似乎還是這個少年,飛瀑般的長發散在耳後,只用一根紅繩簡簡單單的束著,與這故事中出現的其餘三位格格不入。

此人是誰?是在偷聽他們的密談嗎?

逐雨已經把眼前的一切當成了一個故事,離島的這一年她最擅長的就是聽故事,對於這個故事,她在一邊欣賞故事中女主人公的絕色容顏時,也在認真的思考究竟會發生什麽事。

男子說生下那個孩子是為了天下蒼生,老者說夕嵐神女身上背負著隕星之劫,究竟是什麽意思?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偷窺的第四人,這個人的衣著還與她相似,難道這個故事與她有關聯?

才剛看到那個偷聽的綠衣少年,畫面中的各色忽然又開始交融在一起,不過等到眼前的景象再度穩定之事,她終於有機會看清那少年的長相。

這側臉的輪廓……這眉眼……竟有幾分像……方洲那家夥!

此時綠衣少年正站在那位夕嵐神女對面,她微笑著握起他的手:“你怎麽來了?怎麽跑這麽急,氣都喘不上了,快坐下。”

看著他坐下後,夕嵐神女將手收進被子裏,攏了攏肩:“最近過的還好嗎?我瞧著你的修為似是精進了不少啊!姑母身子不大爽利,就不起來了。”

少年面帶憂慮地看著面前的夕嵐神女,數次擡起頭又垂了下去,過了好一陣才吞吞吐吐地說道:“侄兒聽說姑母身體不適,特來拜見。侄兒……侄兒路過鏡花水月之時,無意撞見雲曄神君和攬月神君焦急地走了過來。姑母您知道的,雲曄神君不喜我來見您,於是我便不曾上前打擾,只在一旁等候。”

他說著說著稍頓了頓,擡眼看著夕嵐神女略顯愁苦的表情又繼續道:“侄兒無意偷聽,卻還是聽到了雲曄神君與那攬月神君似是在商議要對您腹中胎兒不利……攬月神君還言之鑿鑿說這孩子的降生恐將使姑母喪命……侄兒來不及細想,掛心姑母的情況就趕忙尋了條遠路跑了過來,不知道此事姑母您是否清楚……”

逐雨揉了揉眼睛看著這位與方洲有七八分像的少年,若這真是過去的方洲,那他的性子怎會是這般溫吞,現在的他可是能信口胡謅都面不改色的人啊!

聽少年一股腦將那那些話說了出來,夕嵐神女面色一僵,楞了好一會,眼神顫動似是在思索什麽。

少年見她默不作聲,有些焦急地喊了聲姑母,才令她緩過神來。

她仍是笑著道:“這怎麽可能,定是那攬月神君胡說,他慣會瞎說的。仗著又司星象之事,經常說些有的沒的來戲弄我們。去幫我把你姑父叫來,那攬月老兒總愛喝酒,一定是喝醉了發酒瘋,這回必須得讓你姑父好好治治他。”

少年依言起身,往門口走了幾步路,又回身望了她一眼,鄭重其事地對她道:“姑母……侄兒聽那攬月神君說您腹中的孩子是搖光星托身,我近日也學了些觀星之術,也的確發現最近搖光星似乎有些異動。”

夕嵐神女聽他這麽說,攥著被角的手愈發緊了,幾乎都將她手指按得青紫,然而她卻還是神色如常地問道:“你會觀星?那你可看得出你表弟的命數究竟是什麽樣的。”

“我也不過是學了些皮毛,攬月神君畢竟是掌管著觀星測相一職的神君,他是斷然不會胡亂推測的,再加上他與姑父談話時嚴肅的神色,我覺得此事應該不假。姑母該向雲曄神君問個清楚才好。”少年的腳步遲疑了許久,似乎是不願出去,忽而又輕輕搔了搔自己的後頸,似乎對於自己在姑母面前賣弄才學一事有些羞澀。

夕嵐神女失神地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快去把你姑父找來,我好好問問他。”

少年掐著手指,在指尖留下一串月牙形的凹痕,看著夕嵐神女那張失了神的蒼白的臉,才咬了咬牙,走出門去,他找上雲曄神君時只說了句“姑母找你”,除此之外再沒有說些別的,甚至都不曾擡頭註視他,就轉身準備離開了。

雲曄神君也沒有要與他交談的意思,只快步走到他身前,往妻子房間的方向走去,把他遠遠的甩在後面。

逐雨也借著這機會好好看了看這座宅子,在她的視野裏,四周除了人物之外都像蒙上了一層白紗似的,隱約透著輝煌氣派卻又看不真切,從男人原先待著的那間看起來像是書房卻又比尋常書房大了數十倍的屋子走到夕嵐神女的房間竟然繞過了不下二十個回廊,中間還穿過一片飄著睡蓮的池子,穿過幾個落英繽紛的花園。

神明居住的地方真是不一般啊。

快望見房門時,男人忽然側頭對那少年說:“你回去吧,夕嵐她需要靜養,你不該來的。”

少年只微微一低頭,道了聲“是。”便在門外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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